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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3-16 20:47| 字数 4,75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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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伊谢尔伦13 于 2010-3-17 17:34 编辑
8. 骗子和他的承诺
入夜，闪电划过天幕，照亮一团团飞舞的银雨。战争中逝去的亿万亡魂仿佛在铅云上集结，等待着迎接他们的主君。狂风卷席的广场中，民众只剩不多的几百人，佝偻着和天地之威抗争。
佐卫门心神不宁的看着监视屏，一个电视中正在放关于皇帝生平的纪录片，他居然看到了范·德·亚科尔俨然专家的在发言。指挥车外雷声太响，听不见解说词，只能看到各个时期的莱茵哈特，军神一样穿过鲜花和热泪盈眶的群众，新无忧宫，伯伦希尔，费沙，海尼森……看得出来帝国的媒体审查非常尽职，电视中提到同盟和伊谢尔伦，但历史只要一涉及到杨威利，无论是巴米尼恩还是阿杜德甲达隘口，都被删得干干净净。
很烦躁。像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脑海中隐隐浮现，又无法捕捉。是关于佑家从弗拉基米尔的来信？许多的抱怨。佑家想来费沙和弟弟以及亚典波罗碰头，商议如何筹建在野党派，但芙罗拉不放他走，她和费沙商联的几个大企业家走得很近，要他接受他们的捐金，她还忘不了“总统夫人”之梦。还是关于苏菲？马丁莫先生没日没夜陷于瓦普技术民用化的研究中，撇下苏菲整天与毒蛇相伴。佑家很怀疑弟弟最终会迎娶这个姑娘。不，比这一切还要重要，弗拉基米尔，市政大楼——
忽然他站起来，问克斯拉一级上将：“通讯器！您的通讯器怎么不响了？！”
克斯拉取出通讯器呼叫皇宫中的宪兵部队，没有回音。佐卫门见他神色，呆了一呆，一拳砸在控制台上，喊道：“我怎么这么蠢啊！杨提督明明讲过，在加里布埃尔，他们只要把皇帝骗进市政大楼，在中央控制室控制住激光屏障，外面就是全军万马都冲不进去！”克斯拉低声问，“杨元帅既然讲过，这次也会有办法吧！”佐卫门拼命摇头，“指望他？他已经难过得几天没有说话了……我怎么会今天放他出门啊！”
克斯拉知道事态严峻，马上联系激光坦克装甲连。“什么？整个连队都无法发动? 全部维修？谁下令去维修的？”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他冷冷的语气中蕴涵了多么猛烈的怒火。他看一眼佐卫门，黑发青年因为自己的推论被证实而面色灰败。
克斯拉下达命令。“给我联系费沙所有的激光研究机构，公司，大学实验室，把所有的专家从饭桌上拖下来，枕头上抓起来！要所有能切割激光屏障的设备，军事和民用的都要！”他的目光注视着雨雾中黑黢黢的皇宫。极淡的粉色金属反光，把帝国精锐之师严严实实挡在咫尺之外。隔音力场中，再激烈的厮杀都不会传出来。
“和卫戍部队联系中断！”“通往东翼皇帝病房的道路被切断！”“入侵者在破坏监视系统！”贝尔塞底皇宫的监控室中，通讯员向奥贝斯坦汇报的音调越来越惶急。监视屏中出现了一名侍卫遭地球教先驱部队围攻，尸体被打成筛子的血腥画面，所有人都一阵恶心。
奥贝斯坦看着一路黑灭的监视器，忽然厉声的对身后的杨威利说，“看看您大发慈悲的后果吧。如果当初把地球教的光盘交给我，今天的惨剧就不会发生，您也不必离开皇帝了！现在，您觉得地球教会对救命恩人手软吗？”杨威利闭紧了嘴，保持他一贯的置若罔闻。奥贝斯坦说下去，“貌似这也不是第一次了，元帅阁下，您豁出命来守护的同盟政府，在可以牺牲您的时候，也没有迟疑过一秒钟吧！”
杨抬起头。周围人见他不加掩饰的双眼中泪痕隐隐，都安静下来。“地道。”杨淡然的话语中听不出责怪，奥贝斯坦的表情却变得僵冷。他失策了。费沙政府尽情嘲笑鲁宾斯基临死的“火祭”，没想到这是挖掘通向皇宫地道的掩护。地球教教主多米尼克虽已身死，但她虑事之周详足可与魔术师媲美，行事之冷酷更是令人忌惮。奥贝斯坦不由得想到，如果不是银河中最明亮的两颗星辰几度联手，历史很有可能被这个喜欢隐身的女人无声息的改写。
“这个暗杀计划本来准备在弗拉基米尔实施的。竖起激光屏，守住地道口，聚集在皇帝临终床前的皇宫成员和帝国重镇就任凭宰割了。” 杨威利瞄了一眼全息地图，很快发现问题。“等等，为什么主力在进攻我们？皇帝的病房在另一端。”“这里本来是皇帝的卧室，我临时决定把病房移到皇宫的东翼。”听到这答复，杨威利微微颔首。奥贝斯坦把球型的全息地图捧到他面前，“杨元帅，皇宫的守卫部队只有两百多人，而地球教几千人可以无休止的从地道口进入。您既然已经来了，就请您全权指挥——不，别推辞了，现在情况已经非常凶险，为了你的皇帝，请下令吧！”
杨与奥贝斯坦的义眼对视了一秒钟，微微点了点头，然后右手一挥，层层的地图投影随即展开在空中。那双本来满是哀伤的黑眼睛专注起来如同孩子一样的清亮。“各位将领，皇宫的守卫部队，我是杨威利……”他对着通话器说，在通讯回路中扩散的嗓音有点干涩。“请大家不要担心，暗杀者只是一群乌合之众，不是正规军队，他们计划的每个细节我们都已经掌握。各部队只要坚守岗位，暗杀皇帝的阴谋就决不可能得逞！”
战斗在第一线的六位帝国将帅面面相觑，不敢相信自己耳朵，毕典菲尔特忽然吹了一声口哨，随即被米亚麦达的枪托砸了一下。休息室里的尤里安惊喜交加，带着波布兰和亚典波罗就往外冲，陪同的帝国侍卫哪里拦得住，年轻的独角兽几个短打就下了他的枪。昏迷中的莱茵哈特听到杨的声音，喃喃说了句什么，据希尔德后来回忆，皇帝说的是“又在骗人！”
“地球教教徒受药物控制，只听从德·维利和几个队长的号令，我们要集中火力打掉发号施令的人。现在请听我报他们的位置……保持对中央控制室和地道入口的火力，那里的守卫是弑君者，不用攻破，牵制住他们就行。让外围部队来设法突破激光屏障……”乱作一团的战局被他理得条理清晰。帝国将帅们盯住了一个个队长，而尤里安等伊谢尔伦来客则瞄上了德·维利。
他的号令一旦传出，暗杀者对监控室的进攻从激烈变成疯狂，以四、五条命换一条命的牺牲向前推进。元帅亲卫队无法抵挡，防线始崩溃。霎时监控室内枪声密集，光束闪烁，空中飞溅着无数的电子元件。奥贝斯坦掀翻一张桌子，把杨威利按倒，抬手击毙了一名敌人。杨的脑门被狠狠的按在地板上，这才知道消瘦的兵务尚书如此孔武有力。不多久，帝国亲兵队最后一名士兵满面流血的倒在了门口。
奥贝斯坦一个能源弹盒用完，又飞快地换上一盒。趁停火的间隙，一名不要命的弑君者冒着中庭的弹雨翻入阳台，扔出一枚手雷。
轰然巨响。杨威利再一次被奥贝斯坦强力扑倒，周围昏黑一片。嗡嗡的耳鸣响过之后，他感到身上奥贝斯坦的重量一点没有减轻，伸手一摸，全是血污。“不，尚书阁下！！”他喊道。奥贝斯坦背腹的一半被炸掉了，双目还清醒的圆睁着。
“杨元帅……我答应过皇帝，要保护你，不过，以后您也该学学自己保护自己了……” 奥贝斯坦指了指自己的衣袋，杨威利摸出那枚红宝石戒指。他想站起来，然而不行，一阵剧疼，大腿动脉被碎弹片划破了。几个地球教教徒慢慢围上来，用枪指着他，目光全是失去理智的狂乱。
宪兵队去找的激光专家迟迟不到，气得克斯拉喃喃咒骂。这时后面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。回头一看，一位瘦小佝偻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撑着黑布伞，正朝他微笑。“我是费沙光学协会理事长亨利·库伯，收到理查·马丁默的紧急通知赶来的，小型强光反射系统也带来了，克斯拉将军，请吩咐。”，
“理查·马丁默？伊谢尔伦的工程技术——天才？”克斯拉咽下“狂人”两个字。
老人还没有回音，另一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斯斯艾艾的走近，扶着眼镜问：“请问，哪里有需要切割的激光防护屏障？噢，您好，库伯先生，我听过您的讲课，精彩极了。我是费沙工程大学的光电系教授区优锦。”
克斯拉大致明白了局面，抬头一望，果然，中原佐卫门手捧一个通讯器匆匆过来。克斯拉接过通讯器，一位举止儒雅、 面容忧虑憔悴的中年人正举手向他致意。“您好，克斯拉一级上将，我是理查·马丁默。这个激光防护屏障和加里布埃尔市政大楼的原理有所不同，不能够用小型激光器械直接破坏或者拆除，只能从周围的六个点来进行光线空间扭曲……”
中原佐卫门的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。专业人士们分成小组忙碌起来。机器扎扎的轰鸣，空间扭曲开始了，巨大的激光球型屏障出现了一道黑黢黢的裂缝。卫戍部队士兵握紧枪管，准备一涌而入。
克斯拉很怀疑这些人中有亲伊谢尔伦的地下组织成员，甚至可能过去是他“自白剂俱乐部”的顾客。他本来想让部下“关照”一下这几个人，想想又算了，朝代即将更替，如果摄政皇太后希尔德受杨威利影响……克斯拉一生谨慎，“决不去做可能受到新朝代清算的事，霍克斯波克斯，以下省略。”
杨威利忍着痛，把红宝石戒指戴上了右手，按照地球教光盘中的记录，作了一个竖起中指的手势。前臂呼的一声，燃起一团青白色的火焰，照亮了阴暗的房间和一张张杀气横溢的脸。
多么荒诞的仪式啊，杨威利想。地球教教徒们呆看了一会，陆陆续续催眠一样丢下了武器，跪了下来。“总大教主圣安！”他们念诵。他拖着脚步慢慢前行，竖着中指，像举着一支火炬。
“放下武器！放下武器！”他对杀死自己的凶手们喊，渐渐变成嘟哝，这是减少他们伤亡的唯一办法。被洗脑的人们啊……随便什么人，戴上光环就可以像牛羊一样的奴役你们……然后抛弃你们……这就是那些英雄的许诺……不过也好，我会被当作地球教的总大教主死在这里，看到总大教主一死，地球教这个组织也会消沉了。无论如何，把教徒多拖住一秒也好……
杨威利蹒跚走到皇宫中庭，雨水沾湿的双眼望出去，可以看得见东翼的灯光了，那里是皇帝的病房。身边聚集了三四百人，还不断有人影从皇宫建筑的各处跑出来跪倒。感到气力耗尽，他露出一个苦笑，身体靠着门廊的柱子缓缓坐下。——对不起，莱茵哈特，别等我，我走不过来了。
视线中青白色的火苗逐渐昏暗，枪支落地的铿锵声也模糊淡化。好累。可是，手一旦放下， 你们就会重新开始屠杀，然后再被别人屠杀，没有尽头……远处似乎有奔跑的脚步声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他被人从身后抱住了。雨丝冰冷，拥抱温暖而熟悉。无力垂下的右臂也被重新扶起。只是，怎么也抬不起头。
“杨提督……”整整一年，多想听到这个清晨叫早的声音啊。好孩子，你来了，对不起，我说不出话了，我要走了……
尤里安流着泪，把自己的脸贴着杨威利沾满雨水的脸颊。魔术师的头渐渐垂下，身体在前倾。按在他胸口的手感觉到湿衬衣下面的心跳停止了。杨最后来不及给尤里安留下片言只语。在上千名失去理智的教徒的围绕中，两人的手臂交织举起。火焰碰到了雨水，犹自嗤嗤作响。
卫戍部队进入皇宫清场。未来的“狮子之泉”七元帅重新聚集到罗严克拉姆皇帝临终的床前。
正在拉扯呢喃的费利克斯和亚历山大两个幼婴忽然安静下来，把他们水晶梨一样可爱的小脸转向门口。门外的走廊空空，杳无人影。
莱茵哈特睁大了眼睛，甚至想坐起身来。“你来了！”他清晰地说。
安妮罗杰疑惑的望了望空荡荡的床前，又转头看御医的表情。御医缓缓地摇了摇头。莱茵哈特继续说：“杨，看你又是水又是泥的，这一路很辛苦吧！没关系，姐姐不会在意的。”他的语气如此肯定，在场的将帅和御医们仿佛被催眠一样，眼前出现了微微发窘的黑发提督的样子，似乎看见不喜欢交际的他正笨拙的向女大公安妮罗杰致意。
亚历山大咯咯笑着，伸手向虚空之处抓去，好像有人在逗他一样。他的父亲望着他轻轻说，“皇妃……杨说过，亚历山大在古希腊语中表示‘人民的守护者’，我给他这个名字是让孩子记住，长大之后，不要用暴力去镇压人民……哪怕是为了这顶皇冠……”
安妮罗杰心痛的望着那双和她非常相似的蓝眸。记得多年前，小小的莱茵哈特、齐格菲和她准备出发郊游时，双眼也是明澈一如夏日照耀。“我们要走了，杨答应过的，要陪我去一个地方。姐姐，这个宇宙第一的大骗子，我以为他的承诺是不作数的。”莱茵哈特的口吻几近宠溺，安妮罗杰知道诀别的时候到了，无言以对，两行珠泪滚落下来。
风吹进窗户，一阵凉凉雨丝飘过，“瀑布。”莱茵哈特说，松开了握住希尔德的手。新帝国历零零三年，宇宙历801年7月26日二十三时二十九分，一代帝王带着他冰清秀丽的微笑回到永恒的梦中。
同一时刻，窗外传来尤里安还没有脱离稚气的悲痛的呼喊：“杨提督——！！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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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伊谢尔伦13
发表于 2010-3-17 00:36
